上半句話。

只是，他們在不久之後在一個古怪的場合上碰面。

***

楓葉被北京的秋意染得紅了一半，桂花也跟隨秋天的腳步悄悄開了。葉翔和尹湘又一次趁著假期回到北京拍電影，他們已經是大學三年級的學生，換作是一般大學生，現在應該是忙著實習、海外交流、做兼職之類，然而他倆毫不擔心未來事業，只需要把眼中的電影拍好。

葉翔和尹湘出了海關，已經熟門熟路地拿行李、去停車場、找司機，完全把北京當作是半個家看待。

上了車，司機笑著對他們說：“你們又來北京了。”

“喲，師傅，每星期一次，風雨不改，您的口頭禪就不能有創意一點嗎？”尹湘晚上六點才在香港上完課，立即趕赴機場，差點就上不了機，現在是北京時間晚上十一點，司機每星期都會定時來接他們到酒店，見多了，也就熟起來。

葉翔早已經閉上眼睛，爭取時間休息。

“祝你們中秋節快樂。”司機大哥也不惱，笑了笑說。

“過甚麼節都跟我沒關系。”葉翔聽到司機大哥的話，聲音沙啞地回應。自從進了這一行，葉翔就沒有正經八百慶祝任何一個節日

“是你們太拼命了。”

“不拼命哪得世間財？”尹湘說話間倦意襲上，也忍不住閉上眼睛。

“你們還不到二十歲……居然說這種話……”司機搖了搖頭。算起來，他已經接了他們六七十次，這兩年來，京港兩邊奔走，也難為了他們。

“我十五歲就出來拍戲了。”尹湘慢悠悠地說。“為電影界奉獻了四分之一的人生。”

“那個白若明跟你也是差不多。”

“您也認識他？”

“前陣子我才接過他的影迷去追車，多危險呀。”現在的歌迷追星不計較成本，只管見到偶像一面。

“大家真是年少氣盛。”尹湘勾了勾嘴角。換作是他就做不出這種事情。

“不就是，天未亮就在機場等著，人到了，就馬上沖上包車，見著又不代表甚麼，見不到又傷心。”司機真是捉摸不到粉絲的心理。“像你們這樣子挺好，影迷不來打擾你們。”

“是挺不錯。”葉翔從來不要求任何應援，反正他們和觀眾之間應該有一道明確的界線，大家不需要太過親密，觀眾只需看到他們的作品。

“你們這部戲已經拍了很久，該不會拍到奧運年吧？”

“誰知道？”葉翔嘖嘖兩聲。《生命之詩》在奧運年開拍，明年又是一個奧運年，他們的進度連四分之一都沒完成，工作人員老開玩笑，這部電影可能會成為國慶八十周年作品，葉翔覺得這個笑話完全不好笑，還很可怖。

“別人四十多天拍完一部電視劇，你們的效率真低。”

“嗯，2049年我們應該可以拍完。”尹湘已經習慣性用這個回答來堵住司機的嘴。

尹湘不懂得拍電影的藝術，他只知道拍《生命之詩》要付出很多精力和時間，如果他把這些時間拿出來去拍偶像劇或參加綜藝節目，他應該早就成了福布斯名人收入排行榜第一名。

二十

“你們的普通話一點進步也沒有，為甚麼一個是東北腔，一個是山東腔呢？”

“我這是青島腔。”葉翔是累了，但沒有失聰，特意加重口音說話。“聽清楚好嗎？”

“演青島人嗎？”司機接了他們這麼久，還真的不知道他們拍甚麼電影。

“嗯，學得像嗎？”

“還是能聽出南方口音。”司機誠實地說。

“唉，我會再努力。”看來明天又要把張繼科的訪談錄音拿出來仔細聆聽，學習他的口音。

“你們找配音就行了。”司機看新聞都說很多年輕藝人是靠配音起家，沒有配音的話，臺詞根本過不了關。

“要是導演願意這樣做，我們老早把戲演完了。”尹湘無奈地說。

向導最可怕的地方是會讓張繼科和馬龍說一次臺詞，然後尹湘和葉翔要把腔調學個十足十。

他們不光要學得像本人，更要超越本人。

“說起來，明天有個甚麼時尚慈善晚會，你們公司的陳凱彤會出席。”司機經常聽電臺廣播，對娛樂新聞還算了解。

“不巧我要陪她一起去。”葉翔提起這件事，不由得皺起眉頭。這個慈善晚會是由國內最頂尖的時尚雜志主編主辦，圈中人沖著她的名字鼎力支持，萬榮一直置身事外，從不應邀出席，但今年莫名其妙就答應了，還選中了陳凱彤和葉翔一起前往，以表達萬榮的重視之意。

“哈哈，你也有這一天了。”司機哈哈大笑。最不喜歡出席公開場合的葉翔竟然要去冠蓋雲集的慈善晚會，實在是有趣至極。“你該不會中途離場吧？”

葉翔幹笑兩聲，這種事他也說不準。

到了下榻的酒店皇耀國際公寓，這裏距離王府井購物街只有三分鐘的步行路程，交通非常便利。

葉翔和尹湘卻發現有一些小妹妹鬼鬼祟祟躲在門口，似乎很想走進這間五星級酒店的大門，但奈何保安森嚴，沒有入住證明，根本進不去。

葉翔和尹湘猜想應該有明星同樣入住這間酒店，可是小妹妹沒有足夠的金錢支付一晚的房費，只能在外面張望著。

走到大堂，當值經理對他們並不陌生，微笑迎向他們，已經給他們準備好房間。葉翔和尹湘以為可以今晚會和以往一樣平靜，卻沒想到會見到───

“小姐，你們這樣子不合規矩。”穿著藍色制服的接待員看著客人臉有難色地說。

“這有甚麼問題？”穿著連身短裙的少女著急地問。她跟其他朋友一起入住這間酒店的雙人房，房間剛好在偶像的樓下，她以為神不知鬼不覺，沒想到參加了節目錄制活動回來，就被接待員以不合規矩為理由，希望她的朋友們可以加訂兩間雙人房。

“小姐，您訂的是雙人房，可是您領了六個人進房，根據閉路電視，你們已經在酒店睡了一晚，希望你們能夠理解酒店的難處。”接待員嘴上是這樣說，但心裏卻是非常鄙夷：這裏的雙人房房價是一萬三千塊一晚，能住就住，住不了就趕緊去找別的酒店。

“但是……”少女猶豫不決，不知道該怎樣回答，她的朋友在後面也是又羞又窘。

“小姐……”

葉翔和尹湘正好在等電梯，便好奇地觀望事情的發展。

“現在的孩子膽子真大。”尹湘笑說。

“窮就別追星。”葉翔向尹湘做了嘴型。

尹湘一下子就笑開了，這真是千古名言。“你怎樣看出來？”

“背包和手背的印章。”葉翔說。他畢竟是讀心理學，習慣觀察人的行為。

“你還看出甚麼？”尹湘問。

“出門沒帶腦子。”

葉翔這個學期專攻教育心理學和發展心理學，偶爾會和青少年打交道，開始了解這些人的感受，他們和偶像之間就是一段擬社會關系，簡稱PSR。

簡單來說，你對他了若指掌，他對你一無所知。

進了電梯，葉翔解釋道：“愛上偶像沒有被拒絕的風險，歌迷做甚麼，偶像都會接受───當然另一個角度來看，是他不能不接受。”

“聽上去有幾分道理。”尹湘是理科生，從來沒想過粉絲和偶像的關系。

“很多心理學家都做過這方面的研究。”

“你不是搞青少年方面的研究嗎？”

“教育心理學是另一回事。”

尹湘眨了眨眼，“確實是很高級───那即是甚麼？”

電梯剛好打開，葉翔決定暫時暫停這個學術性的話題。這個時間住客多半已經入睡，葉翔和尹湘也盡量放輕腳步，以免打擾到其他住客。

這間酒店算是北京首屈一指的五星級酒店，設備和服務都是一流，收費也昂貴，然而公司從來都是安排他們入住這裏。

並不是說萬榮的住宿津貼有多好，而是皇耀國際公寓是人事部徐安之總監的家族企業，來這裏住基本上是免費，老板樂意省下一筆錢。

“你們是誰？”葉翔正想刷房卡時，房門卻被打開，裏面走出兩名男子，語氣並不友善。

“我們是這間房間的住客。”尹湘搖了搖房卡，表明自己的身份。

“這一層不是被包起來了嗎？”

尹湘很想翻白眼，這又是甚麼一回事？就不能讓他好好睡一覺嗎？現在都快淩晨一點了。酒店的管理有這麼混亂嗎？

“你這張卡是真的嗎？”那兩名男子似乎很懷疑尹湘。

“我給大堂打電話。”葉翔嘆了口氣，拿出手機，跟大堂的職員說了情況，請他們趕快來處理。

不消一會兒，隔壁的房門也開了，走出一個年輕人和一名年紀較大的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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